温酒醉看花月白

3月份的点文，终于在7月被我写完了，捂脸。

不知道当初点文的几个小可爱能不能看到这篇。

就是个小甜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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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始四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都来得更晚一些。春至已过，京城仍是一副天寒地冻的光景，夜里甚至还煞有其事地飘了几片薄雪。

长庚看了眼窗外那株落了雪的残梅，将床头的汽灯调亮了一些，又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他倒不是在处理什么政务——想来新政已经推行了四个年头，如今也没有什么政务能让皇上大半夜的挑灯熬油了。

只是某安定候前些日子照例去江南巡视，结果被一些杂七杂八的军务绊住了脚，还一绊就是一个多月。上一封家书里顾昀说自己最晚也会在今日抵京，于是长庚就留了盏灯看着书等他，谁知等到这时候还没见个人影。

又强行集中了一会儿注意力，长庚开始觉得书页上的每个字都长了一张他家将军的脸，于是只好放下了手中的书，准备起身去院子里看一看。

结果刚一起身，就见房门被推开了，那个身影带着料峭的寒气走了进来，在柔和的灯影里拍了拍斗篷上的浮雪，而后带着快要溢出眉眼的笑意望向了长庚。

长庚几乎是瞬移到了门口，但还未来得及说句什么，便被顾昀一把拉进了怀里。

“心肝，你可想死我了。”

“顾子熹，你还知道回来啊。”长庚一边抱怨着，一边将那双冰凉的手捂在了自己手中，“说最晚今日抵京，结果就真的踩着点回来，这都快子时了。”

“昨天夜里安神香点多了，今早起得晚了些，结果飞到一半又发现落了东西，让长鸢又折了回去，这才耽搁了。”顾昀说着说着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株桃枝，枝头上是几朵含苞未放的淡粉色花骨朵。

长庚接过那株桃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所以你就是落下了它，才折回去取的？”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顾昀点头承认，还很自然地附庸风雅了一下，“为搏美人一笑，天上的星星都能摘得，更何况这么一枝花？”

“子熹，你这身子骨以后还是少这样折腾。”长庚找来一个青瓷花瓶，往里面倒了些水，把那株桃枝插了进去，“你人都回来了，我还要天上的星星做什么呢？”

谁知话音未落，长庚突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就见顾昀用了个巧劲把人带进了怀里，一手捞着长庚的腰，另一手扶稳了长庚手中的花瓶。

“陛下你看，臣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长庚:“……”

就好像他不知道刚才突然下绊子的是谁来着！

“我本来想着义父这一路舟车劳顿，太过辛苦，应该好好歇一歇的。”长庚站稳了身子，将手中的花瓶放在了案上，另一只手却已经滑到了顾昀的腰间，“既然义父的身子骨硬朗得很，那不如给我好好讲讲这一个月的所见所闻？”

“这个……咳，明天还有早朝呢。”顾昀往后退了一步。

“义父明天不必上朝的。”长庚贴着他耳边说道，“义父在江南巡视了一个多月，怎么也该在家休养几天，哪有刚回京就急着上朝的道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顾昀发现自己的腰带已经不知所踪了。

顾大帅认了栽，干脆搂着长庚翻身滚上了床榻，又随手灭了床头那盏汽灯。

床幔落下，隔开了两方天地中的寒梅落雪和春色无边。

翌日清晨，皇上神清气爽地早起上朝去了，顾大帅则因为“舟车劳顿”告了假，兀自睡了个昏天黑地。

长庚下朝后便派人告知御膳房不必准备午膳，先假装回了趟雁王府，而后又悄么声儿地溜进了侯府。刚一进侯府大门，便闻到了一股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

当长庚循着味道走到厨房时，正看见顾昀往盘中的什么东西上浇汁。这新奇的场面让长庚一愣，呆呆地看着顾昀端着那盘东西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

“红烧鳜鱼。”顾昀邀功似的端着盘子在长庚鼻子底下晃了一圈，“纯正江南风味，连鱼都是从江南带回来的。”

“子熹，你在长鸢上折腾了一天，带回来的鱼真的还能吃吗？”长庚接过盘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并没看出什么异样。

顾昀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个木匣子给长庚看。长庚摆弄了一下，发现这木匣子虽然看起来体积不小，却有着特别厚的四壁，只有中间很小的一块地方可以放东西。木匣的四壁上都有一些小孔，而这些小孔居然在往外冒着冷气。

长庚这才想起来，葛晨前些日子跟他提起过，江南的民间长臂师最近研制出了一种神奇的木匣子，需要用一小块紫流金来运作，可以让匣子里装的食物在一段时间内保持新鲜。只是这工艺尚未普及，看来顾大帅是自掏腰包买了个样品回来，只为了带回一条新鲜的鳜鱼。

长庚拿起筷子，瞥见顾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心下想着不管这鱼的味道如何都要给足他家大帅面子，没想到入口一尝，味道居然还算不错。

——看来顾昀在厨艺方面的天赋比乐理方面要强得多。

“现在是鳜鱼最肥的时候。”顾昀对长庚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眯眯地开口讲解起来，“我在那边偶然遇到一个酒家，发现他们的鳜鱼做得相当好吃，就特意抽时间跟老板学的。”

说起来长庚虽然曾在江南呆过一段时间，但还真没吃过这么一道江南名菜。年少时跟着了然大师在江南游历，他们几个穷得要靠化缘来填肚子，哪里有钱去吃什么鳜鱼。而没过几年，江南就沦陷了。

“江南一带这几年恢复了不少元气。”似是看出长庚在想些什么，顾昀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去年又是个丰收之年，有很多商贾在那边落了户，现在又有几分当年的繁华景象了。”

长庚点点头，把一块挑好鱼刺的肉夹进了顾昀碗里。

“陛下之前许给我的庄子，不如就选在江南吧。”顾昀吃了那块肉，往长庚身前凑了凑，“这次我看中个背山临水的地方，那叫一个山清水秀，还有一大片桃林。这鱼就是从那儿抓的，还有昨天那花也是从那儿折的。”

曾经的鱼米之乡，后来的无人之地，如今又在融融春日里盛开了遍地桃花。他的将军不必在炮火连天中盘算着何时能与敌军一战，反倒跟酒家学起了手艺，拎着鳜鱼回来给他做了道江南名菜。

山河犹在，昔日的阴霾终有彻底散去的一天。

想来一切都在变好。

“好啊。”长庚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