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醉看花月白

【喻黄】我的老师可能是个神仙(5)

(5)
年关刚过,皇城帝都仍是一片天寒地冻的肃杀景象,只是暮色中家家户户悬挂的红灯笼逐个亮起,将皑皑积雪都映出了些许暖意,织成了祥和的人间灯火。

新任蓝溪阁阁主此时正骑着自家白马走在路上,想找一家客栈落脚。

每一年的年初,各大门派的当家人都要前往帝都开一场盛大的朝会。喻文州素爱清净,因此一个随从也没有带,只身北上来到了皇城。朝会结束后,各门派又依照惯例聚了一聚,在酒桌上推杯换盏,顺便谈谈新一年的互惠合作。

这种场合对喻文州来说并没有难度,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他刚刚还在酒桌上替蓝溪阁揽下了几个看似鸡肋实则非常有用的任务。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觥筹交错间又要耗费心力,微醺的酒意这会儿已经在凛冽的朔风中渐渐消散,他突然觉得有些困乏,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在此时,白马停下了自己的马蹄子,低低地嘶鸣了一声。

喻文州低头一看,发现雪地中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孩童,身上有明显的外伤。这孩子身后是一路的血迹,血迹延伸到旁边昏暗的小巷中,在积雪上仿佛一朵朵凝霜绽放的梅花。

顾不上疑惑,喻文州飞快地翻身下马,抱起那个小小的身体,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好歹还活着。

这孩子的身体十分冰冷,小小的脸蛋已经冻得发青。喻文州只好解开外襟把他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尽最快的速度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

那孩子伤得不轻,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喻文州先是给他清理了伤口包扎好,又给他输送了一些内力。手上动作没停,同时又将有关京城的情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信息能和眼前这个孩子联系到一起。

这时喻文州才分出心神来细细端详这个孩子。这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大,原本脏乎乎的小脸刚被他用温水擦干净了,看起来略带苍白,但依然能看出些婴儿肥。他的眉眼长得很是端正,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总的来说,如果好好补一补营养,估计能把这孩子养成个好看的糯米团子。

准糯米团子昏睡了一整夜,在日上三竿时睁开了眼睛。

喻文州这才发现,小团子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像两汪泉水。只是这两汪泉水里此时满是戒备,小团子在墙角缩成了名副其实的一个团,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不过或许是喻文州此人十分擅长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又长了一张清秀温润的脸,一般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心底里对他多几分信任,这小团子也不例外。

于是没用多久,小团子就开始给喻文州讲起自己的故事了。

小团子说自己有个不知道谁给起的小名叫夜雨,今年十岁了,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外流浪,和几个同龄的野孩子相依为命。一年前他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组织的人抓走了,每天被逼着做各种训练,动辄就要挨打挨骂。他策划这次出逃策划了小半年,结果还是差点被抓回去,误打误撞地藏在一个鱼篓里躲过了追捕,又因为受了伤,跑着跑着就晕过去了。

于是就遇到了喻文州。

夜雨刚讲完,肚子里便传来咕噜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喻文州。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喻文州心领神会,“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他说完便准备起身出门,谁知刚站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拽住了。

他回过头,只见夜雨在他身后眨巴着大眼睛:“还有一件事……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

于是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当蓝溪阁的弟子谈起前辈们的峥嵘岁月时都会提到,那一年刚就任不久的阁主喻文州第一次参加朝会,就给蓝溪阁捡了个孩子回去。

也捡回了未来十几年内,蓝溪阁的一个传奇。

话说夜雨跟着喻文州到了蓝溪阁之后,先是被安顿在了一个风景颇好的屋子里。那屋子傍着一小片竹林,窗外还有几株芭蕉树,无论是竹露清响还是雨打芭蕉,都别有一番情致和雅意。

夜雨先在那屋子里住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喻文州发现这孩子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是住的不习惯吗?”喻文州蹲下来看着夜雨的小脸蛋,揉了揉他的头发。

夜雨只是摇头。

于是三更天后,喻文州特意去看了一眼,然后便透过窗子看到夜雨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屋内所有的油灯和蜡烛都被点亮着,映得整个屋子几乎亮如白昼。

喻文州轻轻敲了敲门,结果听到了屋内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听声音,那孩子应该是被吓了一跳从床上蹦了下来,然后又飞快地灭了几盏灯,最后才磨磨蹭蹭地前来开门。

“今夜的月光亮得有些晃眼,让人睡不踏实,所以就出来走一走。”喻文州笑着走进门,随手扶起了几个东倒西歪的烛台,和夜雨并肩坐在了榻上,“路过你这里,发现你还没有睡下,于是来看看你。”

夜雨又恢复了刚才那个姿势,半张脸埋在膝盖里,耳垂微微有些泛红。

“害怕是人之常情,无关软弱。”喻文州把一只手搭在了夜雨的肩上,“不瞒你说,我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夜雨眨巴着眼睛,憋了半晌才憋出三个字:“我怕黑。”

虽然喻文州刚刚已经猜到了,但依然觉得有些疑惑。因为夜雨有伤在身,从京城到蓝溪阁的路程他们慢慢悠悠地走了半个多月,每晚都是住在一起的。他从未发现这孩子对黑暗有什么敏感的反应。

果然,迟疑了一下,夜雨又补充道:“我怕自己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因为那些人动不动就把我扔进小黑屋,那屋子里什么都有……”

这孩子的声音越说越低,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膝盖又抱紧了一些。

“那不如先在我房里住一段时间。”喻文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再搬出来也不迟。”

夜雨蓦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有光芒闪动。
“前辈,”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喻文州的袖子,“……你可以做我师父吗?”

那眼神充满希冀,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纯真,仿佛“师父”这两个字于他而言是十分珍重的存在,揣在心里这么久,才终于被这温情给引了出来。喻文州想不出能用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眼神。于是……自认为接任阁主以后再无暇收徒的喻文州,就这样又多了个徒弟。

夜雨跟着喻文州住了近一年才搬出来。而且似乎是夜雨受过那个不知名组织训练的缘故,他练起剑来和别人的套路十分不一样,带着些行踪飘忽、一击必杀的刺客风格。因此喻文州只好一对一地手把手教他练剑,想方设法帮他把自己的风格和蓝溪阁的剑法融入到一起,避免他出什么差错。除此之外,还要教他读书写字。

而摆脱了最初的拘谨,夜雨开始显露出孩子的天性来。上树爬墙,趁自家师兄睡着的时候给人画了个大花脸,还溜进厨房偷偷喝了酒,结果醉倒在地睡了几个时辰后才被喻文州找到……

对于这些事,喻文州始终好脾气地一笑而过,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小徒弟有多顽皮。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很是头疼,又没有一点办法——夜雨这孩子,实在是太话痨了。

但是他又不能要求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要说话。所以每天都只好默默忍受耳边的聒噪,久而久之几乎练就了可以充耳不闻的神功。

渐渐地,蓝溪阁的众人也都开始注意到这个形影不离跟在喻文州身边的糯米团子。

“哦,你问阁主最喜欢的弟子?那除了夜雨,还能有谁呢?”大家都这样说着。



“还能有谁呢?”喻文州关掉微博,微微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沐橙,除了你之外,还会有其他人把耽美小说的男主起名叫喻文州吗。”

“我这是在助攻。”那个叫苏沐橙的好看姑娘说道,“再说我写的明明都是真事,只不过稍微来了点艺术加工。你们俩都腻歪几百年了,就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别人看着都着急。说真的,你陪着他下凡,眼看着他记不起你们的事,看着他谈恋爱结婚生孩子,虽然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但你真能受得了?”

喻文州沉默了一阵。

“前段时间我带他去看过那座庙。”喻文州的声音放得很轻,“后来看到他的那个眼神……我就后悔了。我只是想护着他平安度过这几十年。反正他总归是要回来的,我和他的事情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好吧,你开心就好。”苏沐橙无语望天,“但是坑都开了,总得让我填完吧。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

“没关系,你继续写吧,反正他看了也记不起来的。”喻文州说着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要谈正事的样子,“先别说我的事了,你和叶修一起到人间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围观少天的凡人生活吧?说说看,上面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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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
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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